失乐园 句子 书·文·影·音321读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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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读经典

321框架不是空中楼阁的理论模型，而是可以运用到实际生活中的思维工具。光虹成长全新栏目“321读经典”——运用321框架来解读书文影音中的经典作品，在阅读和视听中读懂世界、读懂他人、读懂自己。

《牡蛎男孩的忧郁之死》是哥特大师蒂姆.伯顿创作的诗歌及绘本。

哥特式是人类的一种伟大创造，它开创了一个全新的领域，让人类有地方去堆放和梳理消极的东西，包括死亡、暴力、恐惧、颓废、诅咒、超自然……那些语言中的禁词又可以被使用，不可表达的情绪可以被表达，被真善美征服和统治的大地，有了一道裂隙，可以进入探索一个更完整、更丰富的自己。再也不用受制于常规、合理、正确，在那里，被视为垃圾、危害与邪恶的东西被接受、被表达、被抒发，超越美的定义，成为了美。

《牡蛎男孩的忧郁之死》与传统的哥特式作品不同，它不谈古堡、墓地、吸血鬼、紫杉树和蝙蝠，也不论漩涡、幽灵、死亡和禁忌，它所观察和挖掘的对象，存在于现实之中，就在我们身旁，甚至就是自己。但从这现实的题材中，它洞察到了受创的心灵，那些脆弱的青少年、以及被成人遗留在青少年时期的自己；它窥见了眼泪、伤心、破碎，不能与人共享的黑暗秘密，难以负担的压力，无法避免的失落。

青春期的时代，被推荐过许多作品，都是很好的作品，用321框架的语言来说，是蓝色的，它温暖而包容，给人带来平静，但总是很难与那时候的我共鸣，因为它太正，总是充满我根本感受不到希望，总是表达善意，总是被光明照亮。但对我而言，就像在没有钥匙的玻璃前门，窥探另一个世界，那里很美，光芒万丈，但与我无关，是一个虚幻的园地，可以认知但不可感受，总是隔离，总是无法切身体会。

后来，我才发现，那是因为我跳了步骤，所以无法享用蓝色的美好。由红变蓝，不是直接让蓝色直接来临，那毫无作用，人造的伊甸园无法减轻任何精神上的困扰。不够坚强的灵魂承受不住丰盛，反而更容易被打碎。

只有认认真真对待、表达、感受了红色，才能知晓蓝色的奥秘。作为乐园的纳尼亚被毁灭了，阿斯兰的国才敞开。经历过漫漫长夜，怒号的风声，看不见尽头的旷野，流着奶与蜜的地才在尽头处浮现。俄耳甫斯在抵达天空之前，也被砍下了头颅，扔在海中，恸哭的脸颊漂过了大洋与岛屿。在蓝色抵达之前，咸涩的海风，酷热的骄阳，坚硬的石块，无望的荒凉才是真实，那每一丝每一缕的红色，才是我的构筑物。只有真正地面对它们，接受它们，理解它们，拥抱它们，向它们敞开自己，我才真正明白什么是失乐园，什么又是复乐园。

而谈到对红色的表达、理解和接纳，尤其是青少年时期的红色，青少年所面对的压力和失落，我认为《牡蛎男孩的忧郁之死》做的极其出色。

木棍男生和火柴女孩的爱恋

Stick Boy liked Match Girl,

He liked her a lot.

He liked her cute ,

He she was hot.

But could a flame ever a match and a stick?

It did quite ;

He up quick.

木棍男孩喜欢火柴女孩，

非常非常喜欢他爱她曼妙的身姿，

他觉得她肯定是火热的。

但火柴和木棒相遇怎么会不燃烧？

正如这句话一样

他很快地燃烧了起来。

恋爱总是一份巨大的压力，特别是对于青少年而言，他们总是全情投入，最后两人一同燃烧，留下许多危机。但恋爱也是巨大的动力，这动力让他们不顾危险，即使燃烧，也要相爱。

Boy 机器人男孩

It wasn’t human at all,

It was a robot boy!

He wasn’t warm and he didn’t have skin.

there was a cold, of tin.

那孩子根本就不是人类

它是一个机器人男孩！

它不温暖也不可爱

它甚至没有皮肤取

而代之的是冷冷的，薄薄的锡皮

……

And Robot to be a young man

he was a can.

机器人男孩长成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尽管他总是被认为成垃圾桶

这个男孩承受着巨大的失落，不被父母喜爱，被父母视为一个机器人，没有血肉也没有心。而这份失落最终伴随着他长大了，也被放得更大，当他的肉体成为了年轻人，他的心却被困在失落里，被视为一个垃圾桶。

吉米，那个丑陋的企鹅男孩

“My name is Jimmy,

But my just call me

‘the boy.’

“我的名字是吉米

但是我的朋友们叫我‘丑陋的企鹅’”

这个男孩承受着来自同伴的压力，同伴用他的长相取乐，而这份对于外貌的自卑，也成了他的失落。

诸如此类的诗作还有很多，每一个故事里，都存在着一个受害的或是受损的青少年，写着他们生命的红色，那些失落和压力；那些损伤与痛苦，被娓娓道来，缓缓诉说。

蒂姆.伯顿说:“我笔下的角色，既不可爱也不讨人喜欢。他们比较像被车碾过又复活的卡通人物……”，但在我的眼中他们的的确确可爱，的的确确真实，的的确确与众不同，的的确确承受了被碾压而过的剧痛，又的的确确充满了生命力，在痛苦中复活。我看见了我自己，不需要向任何一个人，任何一种审美，任何一句评论妥协的我自己，好像一只早就在海边被打碎、又晾干的毛毛虫化石，再次在黑夜中翩翩起舞。我不在乎这舞姿是否能被审美，因为我再也、再也不是被凝视的客体，我只在乎起舞，起舞是一只黑夜蝴蝶唯一需要关心的事，起舞就是为了取悦自己。

在一片花季青春的陈词滥调中，我终于找到了与我相近的灵魂。失落和压力纷至沓来，伴随着诗歌的诉说，奇诡的画面，我终于感受到了共鸣，它说出了我的世界。我的内心中那些困境、失落、情绪波动，在艺术中得到了精准的表达。它是如此地大胆、奇妙、毫不遮掩、从不虚伪，坦诚地说着阴郁的情绪，困难的世界，甚至是恐怖的事情。但那只会让我感到喜悦，释放和如释重负。在我的心中，这本书是艺术品，连同着我的自身，那些被他人看做是问题的思想与行为，都可以是艺术品。

蒂姆.伯顿采用三音步或四音步，激发出一种敏捷、激动、兴奋与焦躁不安。音步适中的诗句，就像当我们悠然闲适时，有更多的时间从容对待，可以细致入微地观察，一盆火炉如何燃烧，靠近火焰也能够保持安全。而短音步的诗句，就像突然爆发的火山，岩浆滚滚，从天而降，危险不安，只有时间发出短促的惊叹。火！焰！爆炸！逃！

在我们短促而匆忙的青春期，深思熟虑是一种太过沉重的负担，擦枪走火才是常态，明明还没有瞄准，行动就先一步开炮，异常地激烈，就如同那些短促的诗句，跑！跳！战斗！躲避！都是立时的，当下的反应。太容易被激惹，太容易被创伤，太容易爱，太容易恨，太容易逃跑，也太容易战斗，太容易对任何事情失望，也太容易对任何事情投入关注。我们没有机会隔岸观火，而是从一开始就烈焰焚身。

短音步的诗节，轻快、明朗、蓄势待发，长音步的诗歌则滞重而忧郁，冗长而复杂，堆叠的词汇排山倒海涌来，悠久不绝，在诗行结束的时候，都能听到阵阵回音。最擅长表达忧郁的爱伦坡，就常常用长句子来延长痛苦的力量。忧愁就如同滚动的车轮，在长句中反复碾压。蒂姆.伯顿也会在诗歌中运用长句，尤其是在表达低落的情绪，被遗弃感，忧郁时，那些长句就铺开来，蔓延、扩张。

青春的另一个侧面也正如此，日子长得看不到尽头，每一分钟都与艰难相随，有时候在心底数着秒，期盼下一秒快点来，或者永远都不要再来。忧愁是西西弗斯的巨石，它每日从山顶上滚落，循环往复，难以脱身，无论是重复劳动，将它推上山顶，还是完全放弃，躺在它旁边，都是一种折磨。因为那巨石是世界上最沉的三角，它压得人喘不上气，每一个尖角，都可以卷起一片血肉，一动不动就能扎出血骷髅，滚起来更是血肉模糊。

他的诗歌，格调多为抑扬格和扬抑格，抑扬格是英诗中最常见的诗体，先轻后重，结构稳定，符合大多数英文单词的发音，是所有格调中最为沉静的，宛如湖泊中的静影。而杨抑格则是充满了新奇的、探索的、变化的语句，就仿佛惊起静谧湖泊的一块石头，击碎稳定，是对抑扬格的颠覆。在抑扬格和扬抑格之间，我们可以找到寻常，安静与歇息地，也能找到突然的震动，非日常与冒险。

蒂姆伯顿的用韵，常常是一个闭口韵和一个开口韵交错，处于一个沉寂和爆破的中间，难以预料的不稳定态里，时而闭口不谈，沉默低落，时而又发出呐喊，悸动和尖啸，在这两组韵律之间天然构成错落与起伏不定，在永远埋藏一切的秘密，满腹心事的隐者和爆发出激烈的声响，大吵大嚷、愤怒地撕毁天地的狂徒之间人格切换。

蒂姆.伯顿的选用是如此的符合青春期的特点。在这个危险动荡的时期，每个人的心中都埋藏着一个由荷尔蒙、肾上腺素、多巴胺制成的不定时炸弹，它是如此易燃易爆炸，轻而易举地就能掀起滔天巨浪，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点细微的变化、甚至一丁点颜色，一个逗号、一个突如其来的音符，都会成为导火索，引发剧烈的波动，那包裹支撑着人类的皮肉骨，完全承载不住如此的激情和能量。这些无处释放的激素，就只能在这具躯体里炸开了。爆炸的时候，像疯子一样被表达出来，爆炸结束，就坍缩成即将死亡的尘埃，完全丧失能量，在一片废墟中枯萎。

现实生活又是那么枯燥乏味，循规蹈矩，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安全构筑的森严壁垒，都不是可以承接能量的地方。三点一线的路程，做不完的作业，接连而来的作业，堆得像山一样的课本，每次等待成绩公布就像上审判台，老师是分数的法官，被判入狱的我，戴着手铐，等待家长变的狱警。但青少年心里本就有一只幻想不止的精灵，渴望着非日常，不重复，新奇与乐趣。那只精灵试图破网的挣扎，有多激烈，我对世界的反叛也有多激烈，它有多疯狂，我就有多狂乱。那只精灵被网住，被折磨，发出悲鸣，就是我的悲鸣与哭泣。那只精灵被绞杀，沉默死去，我也随之一起，在精神上被杀死。

《牡蛎男孩的忧郁之死》的另一特色就是，它以悲伤诉说悲伤，以痛苦描述痛苦，没有任何心灵鸡汤，也不提供出路，或者强要人振作。悲伤必须用悲伤表达，以快乐诉说悲伤是一种扭曲，对失落和压力的否认，并不能解决失落和压力，只会让快乐也同时被损害；而强迫自身振作，更是对精神的一种摧残。在蒂姆.伯顿的字里行间，他的图画中，可以静静地感受，慢慢地体悟，他不催促，不要求，只是邀请你和那些压力与失落一起待着，最后被一种奇异的哥特式的美所治愈。

我想，这本书就是红色的失乐园，打开失乐园的大门静静聆听，而不是武断地扔开，也许你会更了解自己，理解你的孩子，感受红色，逐渐面对和承受那些失落和压力。终有一天，乐园的蓝色，也会在天际敞明。

文 | 夏铭

图|《牡蛎男孩忧郁之死》插图

图文编辑| 陈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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