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十大经典电影,梁朝伟躲不开的一刀!

admin 发布于 2024-01-27 阅读(98)

1 ) 梁朝伟躲不开的一刀

本来是大家刺秦,结果梁朝伟挨刺最多,前后共挨了五刀,而且都是老相好张曼玉刺的,挨刺后还都要闷哼一声,然后缓缓抬头,用力秀他哀怨无辜的眼神。不管故事怎么讲,梁朝伟都躲不开那一刀,真是造物弄人。

总觉得梁朝伟的残剑很有喜剧效果,不禁想起《东成西就》里那个不管怎么偷袭洪七公最后都引火烧身的香肠嘴欧阳锋。

2 ) 英雄,他们的天下与包容

不知道<英雄>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骂.

我非常喜欢<英雄>当"天下"那两字被写出来的时候,泪流满面.

英雄其实是一部终极和平的电影,杀是为让更多的人活下来,乱世,是为了长远的和平.

一边是自己的家乡与骄傲,杀父的仇,和世人认为的正义,一边是多年战乱导致的天下生灵的痛苦.

"天下"便是答案.残剑牺牲的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在古代中国,战国时期人们有时候会视自己的奋斗目标高于生命,这部电影里没有人在意自己的生命.他们都把自己看成是历史中的一部分,

生命的辉煌在于改变历史,代价是牺牲生命.悲壮而且高贵.在里连秦皇也是如此,他只是想留着命完成统一大业而已.

在现在正常的思维环境里,我们自己生命当然高于一切,有了这思想的差异,觉得<英雄>不知所云,好象也能理解了.

3 ) 在旧金山的音像店里

出差的时候去了一趟旧金山的音像店:不时看到《英雄》《十面埋伏》片段作为片花在循环播放着,这我觉得比得到奥斯卡奖更重要:电影作为一个产业能够生存,首先是要用户觉得好看。

张艺谋能拍出这样的产品还是挺感到自豪,《英雄》中的摄影和原声音乐我都是非常喜欢的……

4 ) 英雄

《英雄》讲述了一群剑客纠结于如何刺杀秦始皇嬴政与到底要不要刺杀嬴政的这么一个故事。整个故事最接场景只有一个地方:秦皇宫殿。赵国刺客无名化身秦人狼孟县亭长,携带其他三名赵国刺客的兵刃——长空银枪,飞雪长剑,残剑残剑只身来到秦皇宫殿晋见嬴政。这三名赵国刺客的兵刃使得无名能够接近嬴政十步之内,与之对饮。随后更多的故事在谈话中被引了出来。 虽然如此,但是摄影师出身的张艺谋在画面上确实下足了功夫,势必要以影片画面取胜,他确实也将画面做到了极致。整个秦皇宫殿被黑色与灰色覆盖,呈现的是一副沉重郁厚画面,给人带来一冲无形的压力。我们再看无名和嬴政之间的对话:第一段话无名便说道残剑与飞雪三年无话,飞雪与长空有一段情。故事再往下发展到无名向残剑求字时,秦国向他们发动了一次本片中最大的也是历时最长的战争攻击。所以本段故事矛盾最为突出,产生的冲击也是最大的,故被使用了大红色;第二段故事嬴政猜疑无名所讲的真实性,便根据自己推测来推翻第一段话中无名所讲。这一段故事中无名,残剑,飞雪,如月等所有的人物在感情上几乎都没有冲突,甚至于在秦士兵中无名与飞雪一战也显得相当平静,但越是平静的故事越显得忧郁,故而被用了蓝色。同时蓝色也将嬴政这个角色的冷静与理智体现出来,甚至可以说是将他自以为是的个人性格体现出来了。

第三段故事中使用的是白色,白色是枯竭而无血色、无生命的表现,是凄凉的,同时也揭示了整个故事的真相大白。正如我一开始对《英雄》作的简介:残酷的真相就是一群剑客纠结于如何刺杀秦始皇嬴政与到底要不要刺杀嬴政。而在这一段故事中又插播了一段残剑的回忆。用绿色来讲述他与飞雪的相识,共处与刺秦,并且最终放弃刺秦。显而易见残剑是希望天下和平的,只不过他将飞雪也绿化了。片中唯一没有用色彩诠释的角色是长空,可见长空其实是一个独立的角色,无名和嬴政并没有将他的故事曲扭。这部片子绝对是一部史上仅有的美术片,你在片中的任何一处抓出一副画面,它都能独立的作为一个作品摆出来,美到极致了。这当然也得功于影片的动作指导。影片中无名与长空一战最为出彩。水滴青台,琴音渺渺,银枪如蛇,剑舞流光。这绝不是《星球大战》中绝地武士能够匹敌的。当然在这一战中我们又看到些许《黑客帝国》的影子。甄子丹饰演的长空这一角色绝对是两千年后他饰演得最好的一个角色,长空的冷漠,硬朗,似乎那只银枪天生便是他的,他人绝对不能与之相匹配。他们生来就带有一种孤独的气质,独来独往。我很喜欢这个角色,远远的胜过了无名,残剑与飞雪;在三个片段故事中,飞雪以红色,蓝色,白色分别与无名相战三场,除了蓝色中相斗较长外,红白均是一笔带过,简单的描述一下无名成功在秦军眼前杀死飞雪的情节。

或许担忧张曼玉本身不是打星,故意给她甚少的打戏。关于残剑,片中也只出现过两场打斗,分别是在九寨沟与无名意见相斗的一场,与嬴政在秦皇宫的第二场。这些戏份也远远不如无名与长空一战,毕竟梁朝伟也不是打星出生,给他编的这两场戏更似是舞蹈;而如月和飞雪一战就更加接近舞蹈了,几乎可以说就是舞蹈。我们能够看到在一片红色的树林中,如月与飞雪二人时而嘶喊,时而挪身飞腾,夹杂着漫天黄色的落叶,不正是一台舞蹈剧么。另纵观华语影视,《英雄》可谓是至今为止场面最大的影片。其中不乏有千人张弓射箭,万人持盾扛戈的画面,光那城墙上插入的箭羽便数也数不过来,更有文官蜂拥奔上大殿的震撼。谭盾的编曲确实史诗,在《卧虎藏龙》中获得多项最佳音乐奖。在《英雄》中也获得最佳原创电影音乐奖项。其实两个片子的曲风基调都是一样的,以深沉幽远为主,决斗时加上快鼓的声音,而在《英雄》中又加上了“咿呀”的吆喝声,与影片历史背景相符,可以说是在史诗的基础上画龙点睛。但是这部影片在主旨上被观众所诟病,历史上的暴君秦始皇嬴政怎么能相影片中描述的那样为有人理解而落泪?也不能为了一个放过自己的刺客而迟迟不下杀令。但是根据目前对秦始皇的研究来分析的话,司马迁所著《史记》中所记载的秦始皇与实际的嬴政存在这很大的偏差。

司马迁为什么要骗我们?因为直书秦始皇必然冒犯汉武帝。秦始皇统一中国,没有杀六国王室婴,而汉高祖刘邦亡秦之后,与项羽一起杀秦王子,夷灭秦王室。秦始皇统一中国的功臣,都高官厚禄,善始善终;而汉高祖几乎杀光了开国功臣,夷灭了他们的宗族。秦始皇对待战败的李信,不但没有处罚,反而在平定齐国的战役中让其带兵立功,重树威名;而司马迁的当朝皇帝汉武帝对将军王恢,只因其随机应变,没有冒险出击而将其下狱处死。秦始皇从未诛杀过将军和大臣;而汉武帝当朝宰相就杀过数位,还有将军、王子、公主。秦始皇从未对直言的大臣加以处罚;而汉武帝因司马迁替战败的将军李陵谏言就将其处以宫刑。试想,如果司马迁将秦始皇的这些事情,不加修饰的书写进《史记》,汉武帝读到之后,或是由忠心的臣子读到之后禀报上去,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毫无疑问,不仅司马迁会遭灭门之祸,其一生的心血《史记》也将会化为灰烬。

5 ) 20年后,重看《英雄》

文|梅雪风 (首发于《正点观影》)

在《英雄》上映时,很多人非常武断地将分析的视角框定在它的价值观上,最终你能看到的,是壮阔却又单调的批判浪潮,充满着某种刻板的政治正确的傲慢。可能也正是这种只见一点不见其余的诛心杀伐,让这部影片的风评在若干年后,有了起死回生的可能。

但无论是以往的过于严苛的口诛笔伐,还是现在的口碑回温,都是同一审美上的来回拉锯,而对这部电影真正的问题却少有涉及。

简单来说,即使到现在,《英雄》仍然是张艺谋美学上最为分裂和混乱的作品。

这种分裂来源于张艺谋对于“酷”以及“礼仪”的误读。

从影片的语言风格上,我们就能看出张艺谋对于酷的追寻。

影片通片充斥的是那种古龙似的语言,那是一种把每一句话都要当成一句话来使用的语言,它追求语言的机锋,对话从某种程度就像一场文斗,里面没有多余的废话,讲究一剑封喉的快感,和剑走偏锋的机巧,以及峰回路转的惊奇。

这种语言剔掉了所有生活本质的芜杂和毛刺,去除了惯常人有的情感的起伏与变化,呈现出一种简洁、清癯的美感。

这种语言本质上也就是去除了煽情,它要用冷峻、冷酷的语调来讲述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它将生死日常化,又将日常仪式化,制造出一种迥异于现实世界的异世界。

在这一点上,张艺谋还是完成了对古龙的临摹,我们基本看不出影片主人公无名的心理变化,他始终语调如一地去刺杀去赴死,如同一块岩石。但张艺谋忘了,这种古龙式的风格,并非只是人物的语言方式,它涉及到人物的世界观,剧情的推进方式,以及电影的表现形式。它们需要这些东西的高度匹配。

简单举个例子, 古龙的打斗场面,往往是他人没动,对方已经倒在了地上。为什么会是这样?因为他表现的是高手,高手之间的决斗往往在电光火石之间,如果这两个人,如同两头发情的公牛般打斗半天,古龙所营造的奇诡孤傲而又潇洒的境界也就荡然无存。所以古龙的世界里,往往很少有招数,因为一旦两个人开始数十招的套招,这两人就无可避免地与那些街头杂耍街头卖艺成为同类。

从这个角度来说,你就能理解王家卫的《东邪西毒》这部显然也在向古龙致敬的武侠片处理动作场面的方法。在这部影片里,所有的打斗都是被王家卫的高速抽格的方法加工过的,呈现出一种模糊而又凌厉的效果。

王家卫用模糊掉它的方式,来保持影片的空灵。

而反观张艺谋,根本没有理解古龙“省略”的妙处。在影片中有一段无名和长空两人意念比武的场面,这么古龙化的场景,他居然把它实拍出来了。

这一实拍,其实也就让那剧本那一点玄妙的趣味荡然无存了。

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渲染不止让张艺谋离古龙很远,也与他所追求的酷离题万里。

除了影片的台词,影片其余的部分,如同琼瑶附体,是成吨的形容词无差别也无目的的随意投掷。

它们体现在影片动作场面中那些不厌其烦的慢镜头,体现在影片中无处在不地的煽情音乐,体现在影片无数次对于悲壮的不知节制的渲染上。

整部影片,看起来就像是张艺谋他们学着古龙写了个剧本,然后要演员们向像古龙的小说一样讲究节制,然后自己像个要死要活的琼瑶一样动容地拍起来。

这种不知节制,让张艺谋试图拍出先秦时代中国人的风骨也成了个笑话。

在鲁迅的《铸剑》中,眉间尺二话没说将自己的头颅割下来送给黑衣人,这是真正的先秦风骨。它的凛冽之处在于,它的发生并没有预兆, 文章也没有大肆渲染,只是冷静地把它写了下来。这件事的骇异,与写作者的平静,形成鲜明的对比,这对照之中,让你生出一种森然的敬意。这种骨子里的热血,却又不以这种热血为意的平常,就是先秦人风骨的精髓。

而在张艺谋的处理中,比如最后无名的死亡,镜头无数次的切换,他像一个荣归的英雄般死去。这种大办丧事的处理方式,将影片本身的悲壮消弥于无形。真正的猛士,不需要世俗的那种夸张的处理,任何夸张,都是歪曲,任何以头抢地的恶俗,都是亵渎。

简而言之,一直无所不用其极地向观众骚首弄姿,这一点都不酷,真正的酷,是当这一切都是常事,任它就这样发生。

张艺谋特别不擅于表现酷就是这个原因,无论是《英雄》,还是他最近的《狙击手》都是这样。当牺牲发生时,他总是忘了影片整体的冷峻基调,而是像民间的白事一样马上唢呐齐飞地大操大办起来,将一种庄严,瞬间化为一种滥情的揽客手段。

从这一点来说,现在新晋的武侠片导演徐皓峰做得就好多了。

所谓的酷,所谓的规矩,所有的礼义,说到底,就是一种节制。对自我的欲望的节制,对讨好别人的节制,对迎合自我的节制。不放大的自己的苦难,更不可能以苦难作为由头,所以他的戏里,所有的人都是冻死迎风站,饿死打饱嗝。他们也不可能将自身的技艺作奇技淫巧式的卖弄,所以你在他的电影里,看到的功夫都是在人体极限内的日常动作。而徐皓峰,也知道任何滥情,其实都是对这种节制的羞辱,所以在他的电影中,冷调的冷感,极简主义,才是表现这一切的最佳手段。

张艺谋擅长表现的是压迫,这种压迫让人性产生的扭曲,以及这种压迫所导致的让人瞠目的暴力。而酷,本质上却是一个自由人面对这个世俗世界的不屑一顾。前者会导致强烈,所以无论《红高梁》还是《影》,你都能从中看出一种从人与兽结合处迸发出的伟力。而后者,却需要的是一种平常心,一种不想去取悦别人的从容,一种并不想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矜持自守。

6 ) 陈凯歌:秦国人——记张艺谋

我与艺谋初识是在电影学院。因住在一座楼中,每日碰面,彼此也知道姓名,熟是不熟。只听说,在入学考试的当中,他的报名作品让老师们拌了嘴,他当时的年纪又比一般考生大出许多,所以学院方面不予录取。后来还是当时文化部部长亲自发话儿,他才勉强上了学。

其实,如果没有这个事,就算他各科成绩均属优等,又没人为他拌嘴,年龄上也合槽,怕也是入不了学的,这也算因祸得福了。为了什么事呢?我后面再讲。

艺谋貌不惊人,中等身材,走起路来挺沉重,加上衣帽平常,在人群中显不出他来。要画他的肖像不能再容易了:一个弧线微微向下弯曲的鼻子,两条自鼻翼直奔嘴角沟线,加上一双深沉的眼睛。

这点特征在其后几年紧张的学习和工作中更看得清楚了,再往后,索性连颧骨下面也塌陷下去了。

他在学校中没什么动静,我们至多在球场上做做对手,学生们要自己组织个舞会什么的,永远找不到他,至于后来他曾经做了一年学生会副主席,据说还是因为他的年纪可以作诸同学兄长的缘故。只听说他在班里各门功课都好,同学们敬重他。后来在一个摄影展览上看到他四幅一组的作品,意意思思地觉得此人不是等闲之辈。

其中有一幅印象挺深,作幅长过一米,是百尺危崖上的一个青年,肃然独立,却没有壮怀激烈的意思,想象与制作都好,境界上也是深沉的。因是同代人,便生一片领悟之心,叹了半天。

后又听说他的摄影作品在报纸上刊出了不少,好评之外,尚有褒奖,其中最奇的是一位女青年,其人待业既久,经艺谋拍摄一张头像刊在《中国青年报》上,竟考中了空中小姐,后又来致谢云云,我倒觉得有点演义了。

学习期间,因为有了好感,曾同他谈过日后合作的事,可学业未毕,到底是空话一句。

等到拍毕业作品,他参加田壮壮导演的《红象》组,我其时也在云南,但未见面;后在北影遇见,就是来送样片,我随他看了几本,以为不错,他却认为未敢满意。言谈之间感到他志向极高。

一九八二年毕业,方知他从被分配到广西厂,当时颇感惊讶。因他是西安人,又结了婚,怎么去了广西?后来听说这与他入学时的风波大有牵扯。

一年以后,他与军钊、肖锋、何群一起拍出了《一个和八个》看了让人犯傻。只是这之后的合作中,我才有机会慢慢对张艺谋有点儿了解,了解的结果之一是我和他、何群,还有摄制组的全体人员一块儿拍出了《黄土地》,也让我们之间有了点感情。

张艺谋比我大一点,一九五一年生在西安,人称古都。艺谋人前寡言语,更不谈家事,后来熟了我才偶知一二。

他家父辈都是军人,二伯父解放前夕想要率部投向这边,被国民党特务发现后杀了,可在以后的很长时间里死人倒背着潜伏的名儿;大伯父也有行踪问题,艺谋和兄弟们身上就背上了“台湾关系”的罪过,一张满是不实之词的纸片竟在他的档案中癌一样地受用了二十多年。而他本人因不知情,在遭到冤屈时就自然得不到解释。其父也因是军校毕业生而成了“历史反革命”。这样一个家庭在解放以后很长一个时期内,其情状想是想得到的。

“文革”开始后,艺谋的父亲去了陕南劳动,作医生的母亲走了“六.二六”道 路,他自己也因下乡,照顾不成幼弟。在这期间,弟弟因病失聪,终于成了聋人。

从一九六八年往后数,张艺谋插了三年队。三年间,无非春种秋耘,夏收冬藏,闲时便去修水利,几十个人住一孔窑,一干就是百十天。就在这种传了几千年的耕作活动中,他见到了为活着而劳动的农民,他也尝到了穷的滋味。一次,他跟我说起夏日里割麦的麦客,一顿吃得下几斤面条,撑得打滚儿了,就用擀面杖自己的肚子。泄过以后,下一顿又再吃下几斤。

我听了觉得故事道理很深。

三年之中,他有很少的机会去陕南,一边放羊,一边在父亲的片言只语中明白一点自己的家世,羊不饿的时候就往返八十里路买回自家口粮。我们谈起这类题目,只当是说笑话。这是我们的好处——好在不把它当一回事,活着,就是这样。

三年之后,艺谋进了咸阳棉纺织厂。进厂也费周折,原因还是跑不出家庭的事儿。“革委会”几次议了又议,最后还是因为他会打两下子篮球,他才二回吃上“官粮”。

在厂里,他把百十斤的原料袋扛进车间,让女娃们纺纱织布,剩下的事就是用手指头把四层厚的坚固呢(劳动布)“唰”的一声撕开,如此这般,七个春秋。

他也见着了有一天算一天在织机前头劳动的工人,他也尝到了艰难的滋味。

我听说,艺谋是在当搬运工的时候弄起了业余摄影的。都知道这是个花钱的事儿,他得吃饭,他又有家,家里有的是没工资的父亲、年过八旬的祖母和两个兄弟。

可是他偏想有一台照相机。

后头,他卖了血,用自己的血换一台相机,不犯什么法。相机有个套子,是他没成亲的媳妇做的,外面是劳动布,里面裹着棉花。那以后不少年,他成了摄影系的学生和专业摄影师,也没有用过比他自己的“海鸥”更好的相机。他觉得“海鸥”不错,“海鸥”可以拍出很像样的相片。相机的好坏不是最重要的。

西望长安绣成堆。张艺谋是从那里走出来的后生。不是因为名字,而是他打了实在的主意,为艺谋,不为稻梁谋。为这,他拿着用血换来的相机去物华天宝的秦地。曾经十次登临华岳的张艺谋,远望天地人烟,想到更多的怕是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万家忧乐吧。

艺谋的创作,师辈和评论界同志们谈得多了,我就不再赘言,对于他的工作态度倒有几件事可以说说,我想他的成绩是跟这个有关的。组内人员都以“张大师”戏称艺谋,还有一个绰号叫“张黑脸”。听见有人说“艺谋又黑脸了”,意思就是“拍摄有问题了”。

一次,选择一个山坡景地,要求是坡上有一颗零零的杜梨树,树下有白色的小路,蜿蜒向上。此景遍寻无着:不是树不合适,不是路不合适。艺谋自然又黑了脸。最后决定:踩出一条路来。于是摄制组全体人员从下午二点开始,用卓别林的步伐鱼贯而上,只留艺谋在对面山梁的机位处指挥、观察。四小时后才成功。这条路白且平滑,不落脚印痕迹,极像多年踩踏成的。这时他的脸也就渐渐变白了。

另一次,在窑内拍日景。为使光效真实起来,艺谋就须调整内外光比。一镜拍过,他站在那儿不出声,半晌才说,外面毛得太厉害了,要是窑外有一座灰楼就好了。

众人都笑:外边除了土坡就是山峁,这窑洞本身还是何群打的,何来灰楼!他不笑,只是发呆,身上的黑粗布大襟棉袄的衣襟吊着,像一块大擦嘴布。

我对他说:“下一镜机位不动,这样……”

他说:“外面有座灰楼就好了。”

照明组长对他说:“怎么,大师,灯就不动了呵!”

“外面有座灰楼就好了。”

演员掩口而笑:“行了,魔症了。”

十天以后,样片来,看完以后,我问他的感觉如何。

“还行!”他说。

他说完了,我心里念佛。

艺谋衣着简单,除单衣裤外,拍戏两月,就穿一双胶鞋,又不穿袜子。一脱鞋,非让人窒息才罢。不得已,那鞋每晚提入浴室放置,次日清晨取出仍臭不可闻。

这双鞋引起另一段故事:一九八四年六月二十日,我们在陕北佳县补完最后一批镜头,急欲返回北京冲洗,以决定摄制组是否撤离。事先约好了,有车在绥德等我们,然后,乘车经吴堡过黄河大桥,入山西境直赴介修,夜间乘火车奔北京。

我们早上七时出发,因天雨公路禁行,不得已绕个大远儿到绥德,到时已行八十公里,时间是下午四时。连忙换车过河,一行除了司机,有演员薛白、艺谋、制片主任和我。

进了山西地面,天已擦黑,这才发现山西全境修公路,红色“菲亚特”在泥泞中像船一般走,走走停停不说,还得不时下车推进。午夜十二时许,天降大雨,离介修二十四公里处车辆堵塞,通行无望。我们下来勉力推车掉头,决定直取太原。

掉头后,已是一身泥水,车走到一铁道路口,公路平得像镜面,都以为从此天下太平,凌晨前稳抵太原。

艺谋便唱令停车,其余人都觉惊讶。只见他下得车去,脱下那双胶鞋,恭恭敬敬 地放在公路中央,口中念念有词:你跟我不易,现在戏拍完了,我把你留在这儿了。

说罢上车,喊声“走”。众人笑完,他对我说,《一个和八个》拍完,他也照此办理过。这是第二回。

我心中好笑,等到车进文水,发现此县境内也在修路,路面比前头更烂,又有石子遍布,下车推进时,只听得一阵阵呻吟,又听见说:“二次大战,二次大战,德军进攻莫斯科。”

四野漆黑,只见三个小小人影在奋力推车,腰部以下,都是黄泥。我突然想到:“我想表现天之高远,地之深厚,黄河之东流到海去不回……”便笑出声来。

我这么猜:艺谋当时一定十分怀念那双臭不可闻的胶鞋。

凌晨五时二十分,泥车飞速驶抵太原火车站,下来的人以“赤脚大仙”为首,使晨起的太原市民瞠目。

四十分钟之后,车行北京。

张艺谋于当日下午赤足径奔电影洗印厂。

我常和张艺谋不开玩笑地说,他长得像一尊秦兵马俑,假如我们拍摄一部贯通古 今的荒诞派电影,从一尊放置在咸阳古道上的俑人大远景缓推成中近景,随即叠化成艺谋的脸,那么,它和他会是极相似的,或许因为艺谋是真正秦人的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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